四平路1239号
一
北楼的教室总是展示着同济的历史感,褪色的投影荧幕,吱呀作响的木门和折叠椅凳很容易给我一种回到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感觉。这种“复古”的感觉常常会拖慢时间的体感,仿佛挂在墙上的电子钟总能给坐在北楼教室里的学生更加慷慨的时间长度,至少四年前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在凝固的时间里,我总是爱想四年以后的情景。在我的想象中,我再次坐在北楼的教室里,必定是某个带着暖色的下午,我翻着大一的照片回想起来某些在四平校园某个角落的瞬间。

北楼教室
二
四平校园不大,与嘉定比起来就更显得袖珍了。不过不论是从生活的哪个方面,四平都要超出嘉定一大截。对大一的我来说所谓的生活环境并不重要,可能当时我也没有心情去好好品味一下这个校园的文化氛围。寝室教室图书馆和食堂就是每天的打卡地,不过某些时候我实在受不了学苑食堂的时候我会跑到北苑或者西苑改善一下伙食,食堂之间的距离倒也不远。学苑是我第一次感受所谓“吃在同济”的地方,在二楼左侧中间窗口点了一小罐砂锅(或者是蛋炒饭?),拎着包手足无措地挤过密不透风的人群找地方坐下。我学着人群找到收拾碗筷的地方,像高年级学生一样把餐具推到回收点,心想总算是熟悉了大学吃饭的流程。不过那就是关于这座食堂的最好回忆了。余下大一的学习日子里一楼的速食面和拌饭伴我度过了无数苦闷的时光,

学苑食堂,二楼的自选餐厅还是不错的
如果图书馆旁边的学苑全都是黑白单色的记忆,那西苑倒是有一些滤镜在的。西苑食堂同样说不上多好吃,一楼的份饭和地下一层的炒饭也是万年不变的只够充饥的食物。但是每每想到西苑这两个字,我总能回想起大一转专业之前去南校区上课之前吃的一琬琬热气腾腾的馄饨。升腾的热气掺杂着清晨的阳光,一碗馄饨下肚是一种别样的满足感。大一早八去南校区上机械制图是我少有的吃早饭的原因。特有海派风味的老教授在黑板上给我们画圆锥的切面图,讲讲当时东方明珠塔塔尖天线悬吊趣闻。除了让人心情沉重的 GPA, 好像一周里吃完早饭踩着铃声去教室看老师画图也是一件饶有趣味的事。

西苑食堂的下沉广场
同济大排档我倒是只吃过一次,好像价格并不是我随时想吃就能享受一番的,于是抱着尝试心态试过之后就作罢了. 我关于西苑另一段比较清晰的记忆是我们在寝室隔离的一段时间. 大一下学期的那几个月,我和 1010 的室友在西南一背后的小路上走了三个月, 带着口罩,抱着四个人热气腾腾的盒饭穿梭于寝室和西苑之间. 我对这条小路有一种别样的感激之情. 在一楼背光处的我们并没有多少机会感受到阳光, 只有在取饭的这段小小的任务中我们能短暂感受到阳光亲吻肌肤的触感. 自由的感觉全都沉淀在往返食堂的这段路程中, 走在路上我好像还能感受到那时候稍带幼稚的快乐.

西南一背后的森林小路
不像校园的其他地方翻修多次,这里好像没有变, 从这头走到那头依旧是那么长. 像当时一样, 我无比期待着这条小路没有尽头. 我想尽量走地慢一点, 再慢一点.
三
从赤峰路入口到西南一寝室, 中间总是要经过这里的学子超市. 我特别喜欢这里的小路曲折一下的感觉, 是一种类似回家前的门廊的感觉, 熟悉又安心. 小小的学子超市承担了大部分西南一学生的购物需求, 尤其是在囤货的时候. 记得我和室友每个人买了四五桶水, 气喘吁吁地一趟又一趟往返超市和寝室, 成功地为 1010 攒了至少十三桶农夫山泉,那必然是有小小的骄傲的。

学子超市一角

西南一草坪
我记得在 2022 封闭的日子刚刚结束的那几天里,每天傍晚我都会坐在草坪周围的某个地方发呆,或者想着转专业的繁琐程序,或者就静静地沉醉在傍晚蓝调时刻。月牙就在那高高的枝桠上,嵌在醉人的深蓝色中。

蓝调的月牙-iPhone12Pro

西南一旁秋天的颜色-iPhone12Pro

西南一路标
再向前走走就是西南一宿舍楼了,这栋三层楼的建筑呈 E 字形,两个缺口处是两块巨大的草坪。其中种有一棵三层楼高大树的一侧是整栋楼的入口. 各种社团经常在这里开展活动。 成员们三五成群地围在野餐垫旁边听学长讲音乐史,或者吉他社抱着几把吉他在树下弹民谣。一般是类似于周杰伦《稻香》之类的曲子。若是晴天我可能就坐在不远处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距离静静听一会再回寝室。

西南一入口前的大草坪,经常有社团在这里活动,音乐社团经常在这里弹吉他。
西南一的占地比其他宿舍要大,每一间宿舍的内部空间也相对更大一些。但是在 21 级刚入学的时候,分摊到每个人的租金却只有一学期 800 元。在洋浦四平路的这个地段有这个价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从外观上来看,西南一还是十分古朴典雅的,瓦片门梁颇有一番风味。在 21-22 年的时候,我们的窗子还是木制的,在冬天的时候时常关不严。冷气就从窗户缝偷偷溜进来,时常让我感叹其他宿舍楼的健全设施。每每路过超市旁的宿舍隔着走廊窗子看到明亮的走廊以及刷卡门禁,总让我觉得这每学期省下来的 500 元住宿费好像不那么值(我记得其他宿舍好像是 1300 元住宿费每学期)。

好像国豪书院在西南一

西南一入口
我记得大一的冬天,我学着以往东北冬天的方法,买来一块大塑料膜照在窗户上,四个角用胶带封好,再拉上窗帘抵御冷气的侵袭。但是好景不长,西南一的墙皮老化十分严重,没过几天胶带就集体脱落了,塑料膜保卫计划就此告罄。后来我们发现木头窗子靠着铁质窗闩根本封不严,于是我拿着绑行李的绳带绑着窗户,时不时往里拉一拉,然后用纸团堵住凹陷的窗户框,这才勉勉强强度过了在南方的第一个冬天。

西南一的木头窗子

22 年夏天的西南一,1010寝室一侧

毕业时的西南一,1010寝室一侧
不过西南一在我们离开四平之后翻修了很久,现在已经是四平数一数二的宿舍了。现在各种设施配套齐全,所有宿舍开门方式也从钥匙更换成了学生卡刷卡。走廊里整洁明亮,像是正经学生宿舍的样子。曾经的 1010 宿舍现在经过重新编号已经是 1007 宿舍了,不知道这里学习的是什么专业呢?不远处的尽头是洗漱间和卫生间,我记得当时的卫生间的装潢就像高级宾馆一样,与我们的宿舍和洗漱间形成了强烈反差。我当时还说过整个西南一就厕所像正经宿舍一样,令人感慨。果然毕业时回去最感受不到区别的就是卫生间了,哭笑不得。不过要说为什么关于卫生间有这么深的记忆,还是因为在疫情的时候封在寝室,几步就到的卫生间就是我们最远能去到的地方。我记得我常常在走廊尽头多逗留一会儿,两三只大橘猫经常窝在窗沿底下睡觉撒娇,小小的灌木丛里有一些掉落的衣服和小物件,这里倒确实像一个小猫的乐园。

22年的洗漱间-iPhone12Pro

走廊尽头窗户外的灌木丛-iPhone12Pro
卫生间的里侧有一个窗户,门口就是一颗大大的梅花/樱花树,开春的时候全身都装点上粉色,阳光照下来看的人心里暖暖的。卫生间窗外也是橘猫的领地,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多只橘猫围着这里玩耍。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还经常在旁边看猫盟的同学们拿着猫粮和猫条在这边喂食。疫情转到宿舍之后我就只能趁着上卫生间的时间看看小猫玩耍了。小猫们在水泥台上时常躺着晒太阳,可能没人玩耍他们也很寂寞叭。当时每次洗漱的时候其实最期待的事情是小猫顺着窗户爬进来溜达一圈,事实上会有这样的期待也是因为有那么一次一只花斑猫晚上十一点多悄悄爬上窗户和我对视了好一会,小猫在那里做了个猫氏伸展之后踮着脚跑掉了。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都被这只小猫点亮了,毫无拘束的小猫带着自由的晚风是那时候我的精神图腾。

22年卫生间外的小花(梅花/樱花?)-iPhone12Pro

22年卫生间外的橘猫-iPhone12Pro

22年卫生间外的橘猫-iPhone12Pro

22年卫生间外的橘猫-iPhone12Pro

22年卫生间外的橘猫-iPhone12Pro
隐隐约约地记得,在疫情结束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有领养这些小猫的通知,自那以后好像西南一周围的猫就消失了。无论我哪个季节什么时间从嘉定回四平,路过西南一的时候我总会习惯性的寻找他们的踪迹。结果是什么也找不到,大橙军团驻守西南一的故事也随着疫情和宿舍改造被一并带走了。现在你们在哪里呢?

寝室旁边的台阶
寝室旁边的记忆是最多的,每个角落好像都藏着点过去的影子。数不清有多少次我在宿舍旁边的楼梯旁准备 pre 和德语口语,我总是拿着写好的稿子一遍又一遍地的在这个“小洼地”翻来覆去地背诵。有时候我翻到手机里的录音听到那时候录制的还算流畅的德语对话,想一想现在只记得 “Ich liebe dich” 和学各种格助词的痛苦,真的是过了好久哇。记得学术英语写作那门课需要做一个关于科学家贡献的演讲,我找来霍金的生平介绍,在 word 文档里写好中文,用 DeepL 翻译为英文,逐字逐句修改词句。也是在这个楼梯口花了两三个小时背诵并不长的讲稿,背到口干舌燥就回寝室喝几口水出来继续背,到最后背出来就像唱戏一样。想想当时为了转专业真的是比较拼命了。不过这样的程度也让我在大二之后有些疲倦了,计科每一位同学都是这种程度。

搬离西南一的那一天-门口
总有离开这里的一天——离开西南一前的那几天我总这么想,毕竟期待着后边三年更精彩的大学生活,并没有什么心思怀旧。我比较遗憾的是我们寝室最后最后没有留下一张四个人的合照,毕竟在这个小小宿舍里生活了一年并且还度过了一个疫情封控,也算是亲密战友了。走廊的行李堆在通道两旁,我站在楼梯口时不时要给同学让路。我不知道会在嘉定有什么样新的回忆,门口的运输车轰隆隆响个不停,一车又一车把西南一的行李带走,西南一的宿舍像一年前一样又空了出来。夏天的暖风吹得让人烦躁。外边的阳光靠着光亮的地砖涌进来十分刺眼。我尽量把视线移开门外曝光过高的世界,把注意力集中在收拾我那堆杂乱的东西上。我对西南一的记忆就停止在那个有着热烈阳光的下午。

曾经 1010 寝室夜晚-iPhone12Pro

从寝室门口看去-iPhone12Pro
老西南一的记忆随着 21 级同学的离开被带到了嘉定,四平也彻底告别陈旧的宿舍了,前进的四平让人觉得欣喜,同济也终于把建筑的功力用在了校园里。就像高中我是最后一批在地下室的高一学生一样,这里有我带着时间坐标的记忆, 我喜欢陈旧的西南一,以及曾经在这里居住的同学们和带着温度的回忆。
四
大一的时候我还在中德实验班,需要学英语和德语以及通识课程和机械类的专业课程。比较重要的是 8 学分的德语课,在我第一个学期的学分中直接占比四分之一左右。由于是朝着转专业方向在努力,这门课的成绩直接决定了我后边三年的学习内容。这样图书馆旁的学苑的拌面和拌饭陪我度过了一个学期,口语录音一个又一个,单词一遍又一遍。这没有什么可以表述的,关于较劲儿努力的例子比比皆是,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我还挺幸运的最后拿到了一个满意的分数。我那时候沉迷吹响吧上低音号(谁能想到四年之后还是很喜欢),里边有个角色是伞木希美,各种方式努力了最后的结果也不尽人意(从读者来说),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悲剧色彩满满的角色。我觉得其中最触动的一点就是在她高二努力回归的那一刻,那种坚持追逐的劲儿给了我挺大触动。虽然说终究是一部艺术作品,但是说实话这种劲儿是给了我在大一熬夜焦虑的时候很多支持的。
我总是对生活的某几个瞬间记得特别清楚,就像按下快门一样定格在那个时间点上,成为后续我回忆经历的坐标。我特别清楚地记得我在情人坡后身的台阶上背德语的情景。在图书馆学累了我就拿着德语书在门口的小河旁边背德语对话和单词。那时候我突然背到 “himmel(天堂)” 和 “sterne(星星)",然后我抬头看了看傍晚的天空。不知道发明这个词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停下来看一看窗外的天空呢,他们会疑惑那里有天堂吗。

情人坡后身
到今天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德语期末考试那一段经历,那就是一种第二次高考的感觉。七点半我从床上以仪式般的姿态起身,按照前天晚上计划好的方式检查了一遍复习资料,并且郑重地把初中英语老师赠送的小和田玉塞进包里——我每逢重大考试都会带着这块玉,陪伴我走完了中考高考——没有遗漏就叫上口语搭子出发了。四平还没有睡醒,早上的雾气带着昨天小雨的味道拍打在我脸上,我看到西南一门口草地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好天气呢——我又迅速把注意力转回到那几句用德语点餐的对话上。我不太喜欢跟别人要祝福,那样好像祝福也会随着这种设计性而丧失了原有的意味。但是考试那天我特别想有谁能给我发一个加油之类的小祝福,但是又怕我会因为得到了别人的期待而变得负担加重起来(大一的时候确实是这么纠结的,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奇怪哈哈)。手足无措的时候我给高中同桌发了微信,然后就羞愧地直接调成免打扰扔进包里。

聊天记录
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抽中的口语话题正好是我们熟练练习的餐馆话题,我松了口气逐字逐句地背出来德国幼稚园餐厅中才会发生的理想对话。接下来是相对比较轻松的笔试,正反两面的卷子没多长时间就答完了,最后检查到我几乎能背出来的程度交了卷。就这样吧,毕竟也努力过了。

宿舍旁的小石阶
我会说我在德语这一科上其实是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位好老师,抽到了比较适合的口语题目,最后的卷子还蛮简单的。出分那一天晚上我看到成绩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起衣服冲进 21 和 22 年交际的冬天里。那时确实很高兴,确实能送一口气。在宿舍旁边的小石阶上我拨通了爸妈的视频通话,剩下的几门考试已经不用担心什么了。学德语的过程十分痛苦,这不仅来自于学的困难,更来自于为什么要学的疑惑。最后如愿的成绩并不能减轻一点背单词练口语的痛苦,这份感受就是那么真真切切地在那段日子里留存着,是我大一上学期每一天的日常。
中德学院大楼——转实验班面试地点
世一土——世界第一土木
中德学部这里是我刚刚入学由机械大类转入实验班面试的地方。说是面试,倒不如说点击就送,四十多人就拒了两个。当时我的面试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全,还有一段是英文口语面试,紧张到语无伦次,不过最后也是顺利过关了。那时候天大的事儿现在看看真的没有什么。